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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办公室不大，十几个人，朝九晚五地对着电脑，空气里弥漫着打印机的墨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。窗台上的几盆仙人掌，蔫头耷脑，蒙着一层灰，是上任租客留下的“遗产”。我一直想改变一下这沉闷的环境，听说绿植能净化空气、缓解眼疲劳，还能提升工作效率，这个念头就在我心里扎了根。
可养真植物，对我们这些“植物杀手”来说，难度太大了。谁浇水？浇多少？生了虫子怎么办？光是讨论就让人头疼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在刷手机时，无意间看到了一个“绿植租赁”平台的广告。
“懒人福音！专业团队养护，每周上门打理，植物死了包换！”
“无需操心，坐拥绿色办公环境，提升企业形象！”
广告语句句戳中我的需求。我点进去一看，页面设计得相当精美，各种套餐明码标价，从经济型到豪华型都有。那些绿植图片，就跟我在相册里存的那张一样，生机勃勃，惹人喜爱。用户评价区更是清一色的好评，“服务周到”、“植物鲜活”、“公司氛围都变好了”……我心动了。
我在同事群里分享了链接，大家也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。分摊下来，一个人没多少钱，却能换来一个可能完全不同的办公心情。于是，我自告奋勇，负责联系和办理。
平台的客服响应很快，一个叫“小林”的客服热情地给我介绍套餐。我选了一个“季度精品套餐”，包含一盆大的幸福树，四盆中型绿萝柱，还有八盆小的常春藤和网纹草，算下来一个月租金八百块，一次性付清一季度的。客服小林信誓旦旦地保证：“您付款后，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安排送货上门，并附赠一次专业的摆放和养护指导。后续我们每周都会有养护人员上门巡查浇水。”
付款的过程很顺利。我用手机银行转了二千四百块钱到他们指定的公司账户。转账成功后，我还特意把截图发给了客服小林。他回复了一个笑脸和“OK”的手势，说：“已收到，马上为您安排，请保持手机畅通，配送师傅会提前联系您。”
付完钱那天下午，我心情特别好，甚至在办公室里宣布：“再过两三天，咱们这就大变样啦！”同事们都很期待，我们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该把这些新“成员”放在哪个角落。
第一天，平静地过去了。我想，人家说了是三个工作日，不急。
第二天，依然没有任何电话或短信。我有点按捺不住，主动联系了客服小林。他回复得依然很快：“亲，正在排队安排配送哦，您这边排在第17位，快了哈，请再耐心等待一下。”
好吧，排队，可以理解。也许他们家生意特别好。
第三天，第四天……依然杳无音信。我再次联系小林，这次他的回复慢了一些，语气也有些变化：“最近订单激增，配送紧张，我们会尽快，请您谅解。” 我问他能不能给个确切的日期，他含糊其辞，只说“会优先安排”。
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上我的心头。我点开那个平台的APP，发现我之前看的那几个套餐依然在售，用户评价区却好像凝固了，没有再更新。我试着用另一个手机号注册，去咨询客服问题，对方回应得非常迅速，和之前一模一样。
到了第五个工作日，我彻底坐不住了。我直接拨打了平台上留的客服电话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，是一个听起来很疲惫的男声。我报了我的订单号，问他配送情况。他沉默了几秒，然后在电话那头敲打着键盘，最后说：“我这边查不到您的具体配送信息，可能是系统问题，我帮您反馈一下，有消息通知您。”
“反馈？要等多久？”
“这个……我不确定，请您耐心等待。”
“那你们公司的具体地址在哪里？我能不能自己上门来问问？”
“抱歉，我们不支持上门自提，也没有线下门店。”他的语气立刻变得警惕，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。
电话里的忙音像一盆冷水，从头顶浇了下来。我浑身发冷，手指都有些僵硬。我重新打开那个平台的网站，仔仔细细地查看每一个角落。公司简介写得冠冕堂皇，但没有任何具体的地址信息，所谓的“工商资质”点进去只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。我上网搜索这个平台的名字，后面加上“投诉”两个字。
搜索结果跳出来的那一刻，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不止我一个人。论坛里，投诉网站上，出现了好多条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经历。时间跨度近半年，都是付款后迟迟不发货，客服先是拖延，后是失联。有人被骗了几百，有人被骗了几千。其中一个帖子写道：“这就是个空壳网站，根本没有绿植，也没有养护团队，他们就是靠虚假宣传骗租金的！”
我瘫坐在椅子上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窗外是灰蒙蒙的天，办公室里依然沉闷，那几盆灰扑扑的仙人掌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。两千四百块钱，说多不多，说少也不少，那是我和同事们对美好办公环境的一份期待。可现在，期待落空了，钱也打了水漂，剩下的是一种强烈的被愚弄的感觉。
我按照网上的攻略，去报警、去消费保平台投诉。警察做了记录，但告诉我这种网络诈骗案侦破有难度，对方信息都是假的，钱款很可能已经转移。投诉平台受理了，但也只是将信息记录在案。
事情过去好几个月了，办公室还是老样子。我们再也没提过绿植租赁的事。偶尔看到别人办公室里生机盎然的绿植，我心里都会咯噔一下，想起那段可笑的经历。
我损失的不仅仅是两千四百块钱。我更损失的，是那份轻易付出的信任，和那份对改变环境、提升生活品质的热忱。现在看到任何类似的租赁、预付套餐，我都会本能地警惕，反复核实，甚至敬而远之。就像被人骗了一次，看谁都像骗子。
那张存了很久的、满是绿意的办公室效果图，我后来还是删掉了。不是因为不喜欢了，而是因为它总会让我想起，自己曾经多么认真地，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美好未来，付过一笔实实在在的“租金”。那是一个关于绿色的梦，梦醒了，只剩下转账记录和一段哭笑不得的记忆。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，你满怀希望地种下一颗种子，盼着它发芽，结果发现，你连土壤都是向骗子买的，它根本就不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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