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标文章网光标文章网

出差时在博物馆被“讲解员”骗钱

    那天的阳光特别好,明晃晃地照在博物馆前的石阶上。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广场上,心里还盘算着晚上要交的报表。出差间隙偷来的半日闲,我决定逛逛这个以青花瓷闻名的城市博物馆。

    刚在售票处排队,就听见身后响起温和的声音:“您是从外地来的吧?”回头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,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,胸前别着个类似工作证的牌子。他笑着说看我这身打扮就像商务旅客,又指着我的行李箱说可以寄存在他们工作人员休息室。

    “我是博物馆的特聘研究员,姓陈。”他掏出个蓝色证件在我眼前晃了晃,“今天正好要给几个学生做专场讲解,您有兴趣可以一起听。”

    这运气也太好了——我当时就这么想的。陈老师说话不紧不慢,对馆藏如数家珍。从元代青花的苏麻离青料,到明代永宣时期的晕染特点,他随手就能指出展柜里那些瓷器的精妙之处。同行的还有几个年轻人,都认真做着笔记,看起来确实像美术系的学生。

    “你们看这个冰裂纹,放大镜下能看到二次开片的痕迹。”他掏出个便携放大镜递给我们,“这种细节,普通游客根本注意不到。”

    说实话,那些专业术语让我这个外行肃然起敬。他讲解时总能把古代匠人的故事讲得活灵活现,说到某个官窑老师傅因为烧坏了一窑瓷器投井自尽时,声音都有些哽咽。这种真情实感,让我完全没怀疑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讲解进行到明代瓷器区时,他突然压低声音:“其实楼上有个内部展厅,平时不对外开放的。”他神秘地眨眨眼,“里面有几件海外回流的珍品,连图录上都还没收录。”

    人都有好奇心,更何况他刚才的专业表现已经赢得了我的信任。那几个学生也跃跃欲试,其中一个女生小声说:“陈老师,能带我们开开眼界吗?”

    他故作犹豫地看了看表:“按理说需要提前申请……不过今天正好领导不在。”就这样,我们跟着他穿过员工通道,坐上一部需要刷卡的电悌。现在想来,那么多破绽都被我忽略了——为什么研究员要亲自带散客?为什么内部展厅连个保安都没有?

    所谓的“内部展厅”其实是个会议室改造的空间,摆着些用射灯照着的瓷器。陈老师深情地讲述起每件藏品背后的故事:那件釉里红玉壶春瓶是位老华侨临终前捐回祖国的,那对斗彩盖碗是拍卖行特意借展的。灯光下这些瓷器确实精美,特别是那件“永乐青花缠枝莲纹梅瓶”,在柔光下泛着淡淡的宝石蓝。

    “其实这些都可以请购的。”他突然话锋一转,“博物馆最近在筹设基金会,这批回流文物可以原价提供给真正懂行的收藏者。”他指着那个梅瓶说,“这件如果在拍卖行,起码三百万起,现在只要八十万,全部进入文物保护基金。”

    那几个学生立刻表现出浓厚兴趣,其中一个当场就要给家里打电话。我正暗自咂舌这价格,陈老师悄悄把我拉到旁边:“我看您是真心喜欢,有件小精品特别适合入门收藏。”他取来个青花小杯,“这是成化年的鸡缸杯残器修复的,虽然不完整,但能学到很多东西。只要两万八,还能开具博物馆基金会的收藏证书。”

    现在说出来可能没人信,但当时在那个环境里,被那种氛围包裹着,我竟然真的心动了。想着证书可以挂在办公室,想着以后能说自己在博物馆收藏过文物。扫码付款时,陈老师还再三叮嘱:“这是支持文物事业,别到处宣扬,名额有限的。”

    直到抱着那个锦盒回到酒店,我才慢慢回过味来。上网一查,同款仿品某宝卖两百八。再给博物馆官方打电话,对方说根本没有基金会销售文物这回事。那个瞬间,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——不是心疼钱,是震惊于自己怎么会这么蠢。

    后来报警做笔录时才知道,这是个专门针对外地游客的诈骗团伙。那个“陈老师”确实懂瓷器知识,背过大量专业资料。“他们就是利用人们对文化的敬畏心。”办案的民警这样说道。

    现在那个仿品鸡缸杯还放在我书架上。每次看到它,就会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。人总是在自以为最清醒的时候犯糊涂——当你穿着西装打着领带,觉得自己是个精明成熟的职场人时,反而最容易掉进简单的陷阱。他们骗走的不是钱,是你对专业和知识的信任,是你心里那点对风雅的向往。

    后来我又去过那个城市出差,每次都特意绕到博物馆广场坐一会儿。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,偶尔也能看到类似“讲解员”模样的人在人群中穿梭。有次见到个老先生正要跟一个戴证件的女人走,我下意识地上前拦住:“您好,请问官方讲解是在哪里预约?”

    老先生愣了一下,那女人迅速消失在人群里。我没法解释太多,只能含糊地说:“博物馆的官方讲解都在服务台预约,戴红色胸牌的才是。”

    他道谢离开后,我坐在石阶上发呆。阳光还和那天一样好,只是现在的我,终于学会了在美好事物面前保持适当的警惕。那个锦盒里的鸡缸杯,成了我价值两万八千元的必修课——关于谦卑,关于清醒,关于如何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,既保持对美好的向往,又不失去基本的判断力。

未经允许不得转载:光标文章网 »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,不排除杜撰可能,仅可一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