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得从我最信任的闺蜜,小雅说起。
我和小雅是大学同学,睡上下铺,一起啃过馒头,也一起分享过恋爱的甜蜜和失恋的痛苦。毕业了,我们留在同一座城市,她进了家看起来挺光鲜的金融公司,我则在一家设计公司做牛做马。我们依然是无话不谈,她知道我每个月那点死工资,扣掉房租水电所剩无几;我也知道她看似风光,其实压力也大,总想着挣大钱。
那天,我们约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,她显得特别兴奋,眼睛亮晶晶的。她拉着我的手,神秘兮兮地说:“妞,我找到一个特别好的理财项目,稳赚不赔!”
我当时正为攒钱买房的首付发愁,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。“真的?什么项目啊?风险高不高?”
“不高!你还不信我?”她拍着胸脯,“我们公司好多同事都投了,老板自己也投了好几百万呢。年化收益率15%!比存银行强太多了!”
“15%?”我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咖啡。在我的概念里,余额宝那百分之二点几就已经很不错了。“这么高?靠谱吗?”
“哎呀,绝对靠谱!”她凑近我,压低声音,“这叫‘供应链金融’,是给大企业做上下游垫资的,有实物抵押的!说白了,咱们就是当个小股东,吃利息。合同、手续都特别正规。我把我准备结婚的二十万都投进去了!”
她把她准备结婚的钱都投了——这句话,像一颗定心丸,彻底打消了我最后一丝疑虑。连她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了,还能有假吗?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,她还能骗我?
现在回想起来,我当时不是相信那个虚无缥缈的“供应链金融”,我是毫无保留地相信小雅,相信我们十年的友情。
在她的热情指导和帮助下,我几乎是怀着一种“捡到宝”的激动心情,操作了起来。过程确实显得很“正规”:下载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APP,上面有我的账户,有电子合同,条款写得密密麻麻,我也看不太懂,只记住了那个诱人的“15%”。小雅让我怎么点我就怎么点,让我签哪里我就签哪里。最后,我心一横,分两次,把我卡里辛辛苦苦攒下的十万块钱,全部转到了合同上指定的一个公司账户。
头两个月,风平浪静。APP上每个月准时会有一千多块的“利息”到账。我看着那多出来的数字,心里美滋滋的,甚至还盘算着,照这个速度,是不是明年就能凑够一个小公寓的首付了?我请小雅吃了顿大餐,感谢她带我“发财”。她意气风发,说等年底拿到大笔收益,要一起去欧洲玩。
变故发生在第三个月。该到利息的那天,APP上的数字没有任何变化。我有点心慌,去问小雅。她安慰我说:“可能是系统延迟,最近项目多,别担心,我帮你问问。”
这一问,就再也没了回音。
又过了几天,我发现自己登录不上那个APP了。提示是“系统维护中”。我慌了,拼命给小雅打电话,一开始是无人接听,后来变成了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”。
那一刻,我浑身发冷,脑子里嗡嗡作响。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攫住了我。我冲到小雅的公司,发现早已人去楼空,门口围着好几个和我一样惊慌失措的人。有人在大骂,有人在哭泣,还有人呆呆地坐在地上。我听着他们七嘴八舌,才拼凑出事情的真相:什么狗屁供应链金融,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庞氏骗局!用后来人的本金,支付前面人的利息,老板早就卷款跑路了。
我的世界,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。
我不仅失去了十万块钱,更让我痛不欲生的是,我失去了我最珍视的友情。我不敢相信,那个和我一起哭一起笑的小雅,会亲手把我推下火坑。她是也被骗了,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骗局?这个问题,像一把钝刀子,日夜不停地割着我的心。
后来的日子,不堪回首。我和其他受害者一起报了警,去了经侦大队。看着厚厚的卷宗,听着警察说“嫌疑人潜逃境外,追赃难度极大”时,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也破灭了。我们建了维权群,群里每天都充满了愤怒、绝望和相互指责。有人卖掉了房子,有人因此家庭破裂。相比之下,我损失的十万块,似乎还算“幸运”的。
可这种“幸运”,让我无时无刻不活在自责和悔恨里。我恨那个骗子老板,恨这个吃人的骗局,但我最恨的,是我自己。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蠢,那么轻易地相信“高息”的诱惑;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点风险意识,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;恨自己为什么因为感情,就放弃了独立的思考和判断。
那段时间,我失眠、掉发,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。上班像行尸走肉,看到手机上任何与理财相关的推送都会心惊肉跳。我妈看我状态不对,再三追问,我才哭着说了实话。她没有骂我,只是红着眼圈说:“钱没了还能再赚,人没事就好。就当……就当花钱买了个天大的教训。”
“教训”,这两个字的代价,太沉重了。
如今,事情过去快一年了。我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轨,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十万块,也开始重新学习真正的、稳健的理财知识。但有些东西,永远也回不去了。我和小雅彻底断了联系,她的微信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。听说她也被骗得很惨,婚也没结成,去了别的城市。
偶尔,我还会想起大学时,我们俩挤在一张床上,畅想未来的样子。她说她要挣很多很多钱,带我过上好日子。谁能想到,故事的结局,会是这样。
这段经历,像一道深刻的伤疤,留在了我的生命里。它教会我,在这个世界上,即便是最亲近的人,也不能代替你去思考。利益的诱惑面前,感情有时会变得无比脆弱。任何时候,都要守住自己的钱袋子,更要守住自己独立判断的心。天上不会掉馅饼,如果掉了,那下面一定有个巨大的陷阱,正在等着你。
我的十万块,和我那段珍贵的友情,一起为这个道理,买了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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