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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去年秋天，我被公司派去南方一个城市出差。会议开得挺顺利，提前半天就结束了。想着第二天才回去，就在市区随便逛逛。路过一家看起来还挺精致的服装店，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衬衫一下子吸引了我——淡蓝色的细条纹，面料看着挺括，款式也简洁大方。正好最近缺一件正式场合穿的衬衫，我就推门进去了。
店里灯光打得特别亮，衣服挂得整整齐齐。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店员立刻迎上来，笑容满面：“先生看衬衫？您眼光真好，这款是我们刚到的新品，百分百新疆长绒棉，穿着特别舒服。”
他手脚麻利地取下那件衬衫，递到我手里。我摸了摸，手感确实不错，滑溜溜的。“您试试吧，试衣间在那边。”他热情地指引。
在试衣间穿上，大小正合适，版型也挺精神。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确实精神了不少。我挺满意，就问价格。
“原价四百八，今天正好有活动，打八五折，四百零八。”店员说着，又补充道，“这料子不容易皱，好打理，特别适合您这样经常出差的商务人士。”
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。出差最怕衣服在箱子里揉成一团，拿出来都没法穿。我当下就决定买了。
“麻烦您给我拿件新的吧，我身上这件试过了。”
“没问题！”店员转身去仓库，没过两分钟就拿着一个塑料袋包装好的衬衫出来了，“给您新的，已经包好了。”
我当时也没多想，觉得大白天在正规店铺里买东西，还能有什么问题？就直接付款了。店员一边开发票一边说：“您放心，我们家衣服质量都有保证的。要是有任何问题，一个月内都可以拿来退换。”他还特意把“任何问题”四个字说得很重。
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了。第二天一大早要赶飞机，我想着把新衬衫拿出来熨一下，正好穿回去。拆开塑料袋的时候，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——这衬衫叠得歪歪扭扭的，不像新衣服那么规整。展开一看，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。
衬衫的领子内侧，有一块明显的黄渍，像是汗渍没洗干净留下的印记。再仔细检查，右边袖口的扣子有些松动，线头都露出来了。最让我生气的是后背的位置，居然有一道大概五厘米长的抽丝，在灯光下特别明显。
这根本就是件残次品啊！
我立刻想起昨天店员那么痛快地去“仓库”取货，现在想来，他可能就是去换了个包装，把别人退回来的问题商品又卖给了我。所谓的“仓库”，没准儿就是他们存放问题商品的地方。
我看了眼手表，早上七点半。那家店十点才开门，而我的飞机是十一点半。时间根本来不及回去找他们。
那一刻，真的特别憋屈。倒不是在乎这几百块钱，而是那种被欺骗的感觉。你那么信任对方，觉得开门做生意总该讲点诚信，结果人家转手就卖给你一件别人都不要的次品。想起昨天店员那张堆满笑容的脸，现在只觉得虚伪。
我试着打他们店里的电话，一直没人接——也正常，还没到营业时间。又翻出发票，想找找有没有客服电话，只有店铺地址和座机号。
同事看我脸色不好，问我怎么回事。我苦笑着把衬衫递给他看。他摇摇头说：“算了，破财消灾。这种路边店，本来就不靠谱。”
可我心里这口气就是顺不下去。不是因为买了件坏衬衫，而是因为整个过程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——先用好的样品吸引你，等你决定买了，再偷偷把次品换给你。他们算准了出差的人没时间回去理论。
在飞机上，我一直看着窗外的云层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这件衬衫就像一根刺，扎在我对人与人基本信任的那点期待上。我甚至开始怀疑，是不是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了？是不是在别人眼里，我这种外地来的顾客，就是可以随便糊弄的冤大头？
回到家，我把这件事跟妻子说了。她拿着衬衫仔细看了看，叹了口气：“这明显是别人退回去的。你看这污渍，估计是穿过了没洗干净。”她劝我想开点，“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可接下来的好几天，我心里都像堵着什么东西。终于在一个周末，我再次拨通了那家店的电话。这次有人接了，还是那个店员的声音。
“您好，我上周在你们店里买了一件衬衫...”
“哦，您好您好，有什么可以帮您？”他的声音依然热情。
我描述了衬衫的问题，他的语气立刻变了：“不可能啊，我们店里的衣服都是检查过才卖的。您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？”
我把发现问题的经过说了一遍，特别强调我是在酒店拆封后就发现了。他沉默了几秒，然后说：“这样吧，您把衣服拿回来，我们看看是什么情况。”
“我现在不在那个城市，为了件衬衫再跑一趟不值得。你们能不能退掉？”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规定必须本人带衣服和小票来店里才能处理。”他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，“而且您这都过去好几天了，谁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？”
我气得手都有点抖：“你的意思是，我自己把衣服弄坏了然后来讹你们？”
“我没这么说，但按规定就是这样。”
我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没意义了，默默地挂了电话。
那件淡蓝色条纹衬衫，现在还挂在我的衣柜里，一次都没穿过。每次打开衣柜看到它，都会提醒我那次的经历。后来我学乖了，买衣服一定要当场仔细检查，尤其是店员特别热情、特别痛快的时候，更要多个心眼。
其实想想挺可悲的——我们从小被教育要诚信、要善良，可现实却一次次教会我们怀疑和戒备。一件衬衫不值什么，但它让我失去了对陌生人的那份天然信任。现在每次走进一家新店，我都会不自觉地带着审视的目光，再难有当初那种轻松愉快的心情了。
也许这就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吧。只是这个代价，有时真的让人心里发凉。那件永远也不会穿的衬衫，成了我心中一根小小的刺，不疼，但总是在那里，提醒着我曾经的天真和这个世界不那么美好的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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