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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到快递那天还挺开心。包装简单但整齐，衬衫叠得方方正正。展开一看，颜色确实和图片差不多，是那种淡淡的天空蓝。摸上去手感稍硬，但我想着新衣服都这样，洗洗就好了。当时还觉得自己捡了便宜——原价三百多，活动价才一百二。
第一次下水就有点不对劲。
那是周六早上，我把衬衫泡进清水里，转身去煮咖啡。大概十分钟后回来看，整盆水都泛着诡异的蓝色。不是那种淡淡的晕染，是像钢笔水被打翻似的浓稠的蓝色。我拎起衬衫，水从布料缝隙里哗哗流下，颜色明显比刚才淡了许多。
心里咯噔一下，但还是安慰自己：可能第一次洗都会掉色吧。
晾干后，衬衫变成了另一种模样——原先均匀的浅蓝现在斑斑驳驳，肩线处深一块浅一块，像被泼了褪色剂。最明显的是接缝处，线头保持着最初的颜色，和周围褪色的布料形成刺眼的对比。
我不死心，第二次洗时用了固色剂。按照说明，温水化开，浸泡二十分钟。结果更糟——不仅水依旧蓝得发黑，衬衫袖口开始出现白色丝状物，像是纤维在脱落。晾干后对着光看，布料薄得像层纸，某些部位甚至半透明。
这时候才想起去翻追评。之前被好评淹没的中差评突然变得醒目：“洗一次就报废”“掉色严重，别买”“欺骗消费者”。这些评论都集中在最近半个月，像是约好了一样冒出来。我一条条往下翻，手心的汗把手机屏幕都弄湿了。
最让我难过的不是钱打了水漂。
是上周表妹结婚，我穿着这件衬衫去了。本来觉得颜色低调得体，结果在酒店明亮的灯光下，褪色不均的衬衫显得格外廉价。吃饭时不小心溅了滴酱油，用水擦洗，那一小块立刻变成惨白色，比油渍还显眼。整场婚礼我都拘谨地捂着那块污渍，有人来敬酒都不敢站起来。
表妹后来悄悄问我：“哥，最近是不是手头紧？”她以为我故意穿件旧衣服来。我张了张嘴，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——怎么说？说这是刚买的新衣服？有人信吗？
回头去找客服，已经是购买后的第三周。自动回复永远是“亲，在的呢”。等真人客服花了半小时，对方听完描述，第一句话是：“亲，洗涤方式正确吗？”
我拍了照片发过去：褪色的部位、开线的袖口、水里掉色的视频。客服沉默了几分钟，发来标准回复：“衣物洗涤后出现轻微褪色属于正常现象哦。”
“这还叫轻微？”我打字的手都在抖。
然后就是漫长的拉锯战。客服先说赔偿十元，后来加到三十。我要退货，对方说超过七天无理由期限。提到质量问题，要求我出具检测报告——为了一件一百多的衬衫，要花几百块去做检测？最后直接不回复了，消息状态永远显示“已读”。
那件衬衫现在还挂在衣柜最里面，像块耻辱柱。每次开门都能看见它，提醒我那次失败的购物。我妈来我家打扫卫生时还说：“这件旧衣服该扔了就扔了吧。”我苦笑着没说话。
其实损失一百多块不算什么。让我耿耿于怀的是那种无力感——你按规则做事，仔细看评价，认真比较，最后还是掉进坑里。就像你小心翼翼地过马路，还是被闯红灯的车溅了一身泥。
后来我学乖了，买衣服先看差评，特别是追评。那些半个月后、一个月后的评价才是真实的。但也变得疑神疑鬼，每次收到新衣服都要先剪个小角泡水里试色。老婆笑我得了“网购 PTSD”，我说这是血的教训。
最讽刺的是，那家店铺依然生意火爆，月销上万。最近还上了新品，同样是浅蓝色衬衫，同样的拍摄角度，评论区依然好评如潮。可能每天都有像我一样的人，满怀期待地下单，然后在一盆蓝得发黑的水面前，陷入沉默。
现在偶尔需要买正装衬衫，我还是会去实体店。贵是贵点，但至少能摸到面料，能看到真实的颜色。店员用专业的方法帮你量尺寸，试穿时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是否真的合适。这种实实在在的触摸和确认，是再高清的商品图片也无法替代的。
那件褪色的衬衫我一直没扔。不是舍不得，是想留着做个纪念。它提醒我，有些便宜真的不能捡；也提醒我，在这个虚拟交易成为常态的时代，保持警惕不是小题大做，而是必要的自我保护。
每次看见它斑驳的颜色，就会想起表妹婚礼上那个尴尬的时刻，想起客服机器人般的回复，想起那盆蓝得让人心凉的水。这些记忆比任何理论说教都管用——现在网上购物，但凡有一丝疑虑，我都会果断关掉页面。毕竟，再多的优惠券也抵不过一次糟心的体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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