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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给的浪漫如常家却让爱成了过往

    那会儿,我俩刚搬进这个家。房子不大,六十来平,老小区,但有个朝南的阳台。她拉着我的手,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,眼睛亮晶晶的。“这儿,放一张摇椅,下午你可以躺着看书。”“厨房小了点,但我给你做好吃的,保证你不出三个月就胖十斤。”她说话的时候,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着,痒痒的,一直痒到心里去。我们把墙壁刷成了她最喜欢的淡奶咖色,窗帘选了带着小雏菊图案的亚麻布,沙发是她跑了三个家具城才挑中的,软得能把人整个陷进去。她说,这以后就是咱们的窝了。

    家的样子,是她一点一滴描绘出来的。她说浪漫不是烛光晚餐,不是999朵玫瑰,是清晨挤在同一個洗手台前刷牙,泡沫沾到鼻尖上;是晚上我写东西,她就窝在旁边的沙发里,盖着同一条毛毯,脚丫子悄悄伸过来,冰得我一哆嗦,她又咯咯笑着缩回去;是周末的午后,什么都不干,就听着窗外的雨声,她一颗一颗地剥着葡萄,塞到我嘴里。那时候,空气里都是甜的。我以为,这样的日子,会像阳台上的那盆茉莉花,年年岁岁,寻常地开着,寻常地香着。

   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好像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。就像墙上的钟,你看它的时候,指针好像没动,但不知不觉,几个小时就过去了。

    我开始越来越忙。公司的项目一个接一个,加班成了家常便饭。回到家,常常是深夜,客厅里只给我留着一盏昏暗的壁灯。她大概已经睡了。餐桌上有时会扣着留给我的饭菜,我没什么胃口,常常原样放进冰箱。我们的话变少了。以前能抱着电话聊到凌晨,现在坐在一张饭桌上,说的也都是些“物业费交了没”、“你妈下周生日寄什么礼物”之类的话。交流变成了事务性的对接,不再是情感的流动。

    她不是没有努力过。有个周五,她兴冲冲地跟我说,发现了一家很地道的云南菜馆,周末一起去尝尝。我当时正被一个方案搞得焦头烂额,头也没抬就回了一句:“周末可能要加班,再说吧。”我没看见她当时的表情,只听到她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脚步声远了。后来,那个“再说”,就再也没说起过。

    还有一次,是我们结婚纪念日。我那天特意推了应酬,买了束花回家。她看到花,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,但那笑容里有点说不出的勉强。她做了一桌子菜,我们开了瓶红酒。吃饭的时候,我想找点话题,却发现自己连她最近在看什么电视剧都不知道了。气氛有点沉闷。她突然说:“阳台那盆茉莉,好像好久没开花了。”我随口接道:“是吗?可能缺肥了吧。”然后,又是一阵沉默。那晚,我们并排躺在床上,中间好像隔着一片海。我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,知道她也没睡着。我想伸手抱抱她,胳膊却像有千斤重,最终还是没有动。浪漫像一件被我们精心保管却忘了密码的珍宝,它就在那里,我们却再也打不开了。

    我们不再为小事争吵,因为连争吵的力气和欲望都没有了。那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可怕。它像一层厚厚的灰尘,落在我们精心挑选的家具上,落在我们曾经紧握的手上,落在我们彼此的心上。

    真正意识到“家”已经名存实亡,是有一次我出差提前回来。用钥匙打开门,屋里静悄悄的,有一种长时间没住人的清冷气息。她不在家。阳台上的茉莉花,到底还是枯死了,叶子干巴巴地蜷缩着。沙发上她常盖的那条毛毯,叠得整整齐齐。这个家,还保持着“她”的样子,每一处细节都残留着她的气息和审美,可“她”却不在这里了。那一刻,我心里空得发慌。这个我们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巢穴,不知道从哪天起,变成了一个只是堆放物品、提供睡眠的场所。爱,在这个我们曾经最珍视的空间里,悄无声息地成了过往。

    后来,我们谈了一次。很平静,没有眼泪,也没有指责。她说:“我感觉你不需要我了。”我说:“不是不需要,是……我以为你会一直在。”我们都把彼此的存在当成了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的东西,却忘了,空气也需要流动,需要更新。

    她搬走那天,是个阴天。东西不多,一个小货车就装下了。她站在门口,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,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,是留恋,是释然,还是别的什么?她轻轻说:“走了。”我点点头:“嗯,照顾好自己。”门关上的声音很轻,却像在我心里重重地敲了一下。

    现在,我一个人住在这个充满了回忆的房子里。还是那张能陷进去的沙发,还是那印着小雏菊的窗帘。我学会了做饭,味道却总不如她做的。晚上,我会打开那盏昏暗的壁灯,坐在她以前常坐的位置上。有时候,恍惚间,好像还能听到她咯咯的笑声,感觉到她冰凉的脚丫。这个家,她给的浪漫,都还在原地,一如往常。只是,爱已经不在了。它成了过往,成了我心底一道不会结疤,但也不再流血的伤口。我终于明白了,最痛的离别,不是歇斯底里,而是在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黄昏,你留在了昨天,而我,活在了没有你的今天。这个家,一切都如常,只是没有了我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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