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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，我们多傻啊，傻到以为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，以为“永远”不是一个轻飘飘的、一吹就散的词语。我们甚至认真地讨论过以后家里的沙发要什么颜色，阳台要不要养一只爱闹的猫。那些信誓旦旦的规划，那些浸在蜜里的分分秒秒，现在想起来，像一帧帧曝光过度的旧照片，色彩依旧鲜艳，却晃得人眼睛发酸，心里堵得慌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我说不上一个具体的时间点。没有激烈的争吵，没有狗血的背叛，就像一锅慢慢冷却的温水，而我们，就是锅里那两只浑然不觉的青蛙。消息回复的时间从秒回，变成了几小时，甚至隔天。对话的内容，从“今天云很好看”的分享，简化成“吃了吗”、“在干嘛”的例行公事。见面时，沉默开始像藤蔓一样，悄悄在我们之间生长、蔓延。你刷着你的手机，我看着我的剧，明明并肩坐着，却好像隔着一片无声的海。
我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丝凉意，像个惊慌的孩子，拼命想捂热这段关系。我开始更主动地找话题，准备惊喜，小心翼翼地观察你的情绪。可我的热情，像石子投入一片沉寂的潭水，连涟漪都显得那么微弱。你眼神里的疲惫和游离，像细小的针，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。我问过你，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，你总是摇摇头，说：“别多想，只是最近有点累。” “累”，成了一个万能借口，挡住了我所有试图靠近的脚步。
那根最终压垮一切的稻草，或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我记得那天，我兴冲冲地告诉你，我搞定了一个困扰很久的项目，想和你庆祝。你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视线甚至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。那一刻，我所有积压的委屈、不安和失落，轰然决堤。我没有哭闹，只是异常平静地问你：“我们是不是走不下去了？”
你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凝固了。然后，你抬起头，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，一种混合着愧疚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。你说：“对不起，我感觉不到从前那种快乐了。”
你看，连分手，都分得这么平淡，这么“体面”。没有声嘶力竭的质问，没有摔东西的狼狈，只有一种深深的、彻骨的无力感。原来，比争吵更伤人的，是这种温柔的冷却，是眼睁睁看着曾经绚烂的一切，一点点褪色、风干，最后碎成一地捡不起来的尘埃。
你搬走那天，我没有送你。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听着门外你最后收拾东西的细微响动，每一声，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。直到大门“咔哒”一声轻轻合上，世界瞬间安静得可怕。我走到客厅，那里还残留着你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淡淡香气，沙发上你常坐的位置有一个轻微的凹陷。一切都还在，又好像，一切都空了。
那之后的一段日子，我过得像个游魂。我删掉了我们的合照，扔掉了所有与你有关的东西，试图抹去你存在过的一切痕迹。可是，回忆是抹不掉的。它藏在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。路过那家我们常去的奶茶店，胃会先于大脑感到一阵熟悉的抽痛；听到某首我们曾一起听过的歌，鼻子会毫无征兆地一酸；甚至夜里做梦，还会回到那些甜蜜的旧时光，醒来后，望着漆黑的天花板，那种从云端跌回现实的落差，能把人彻底掏空。
我一度很恨你，恨你的轻易放弃，恨你的冷静和理智。但后来，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或许，我们都没有错。只是当初那个让我们相遇相爱的引力，不知不觉间消失了。我们像两颗曾经交汇的星球，有过光芒万丈的瞬间，但终究有着各自的运行轨迹。你要去的远方，我已经无法陪伴；而我停驻的此地，你也再无留恋。
时间，真是一剂疗效缓慢但终究会见效的苦药。如今，我再想起你，心口那阵尖锐的刺痛已经钝化了，变成了一种沉沉的、闷闷的酸楚。我开始了新的生活，认识了新的人，甚至能偶尔跟朋友开玩笑，说起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。我好像已经好了。
只是，在某些毫无防备的瞬间，回忆还是会偷袭成功。比如，在超市货架上看到你最爱吃的那种牌子的薯片；比如，在电影里看到男女主角历经磨难终于拥抱在一起。那一刻，心脏还是会猛地一缩，那个被时光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角落，会裂开一条细小的缝，溢出一点点当年的甜蜜，紧接着，便是排山倒海而来的、混合着失落与怅惘的痛楚。
那些曾经的甜蜜时光，被岁月的滤镜打磨得愈发晶莹剔透，却也成了我心底最柔软、最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疤。它们真实地存在过，美好得不像话，也因此，如今的失去，才显得如此真实而残酷。
我终于懂了，最痛的回忆，并非来自那些互相伤害的瞬间，而是来自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好。我失去了你，也连带失去了那个曾经毫无保留、深信“永远”的我自己。
你，和那段与你有关的岁月，就这样被定格在了过去，成了我心底一座小小的、美丽的、却再也无法抵达的城。我在这头，它在那头，中间隔着一条名为“曾经”的、无法渡过的河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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