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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怕黑,晚上睡觉总开着小夜灯

    我从小就怕黑。这事儿说来有点不好意思,都这么大个人了,晚上睡觉还得开着那盏小兔子造型的小夜灯。淡黄色的光,柔柔地铺在墙角,刚好能让我看清房间里家具的轮廓,又不至于刺眼。

    这盏小兔子灯还是我妈给我买的,那会儿我大概五六岁吧。记得第一次自己睡,房间里黑得像个无底洞。我缩在被子里,只露出两只眼睛,总觉得衣柜的缝隙里、窗帘的后面,藏着什么会动的东西。它们的影子在墙上慢慢拉长,随时要扑过来。其实现在想想,哪有什么怪物呢?不过是树枝被风吹动,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罢了。可那时候不懂啊,怕就是怕,浑身绷得紧紧的,连呼吸都屏住了,直到听见我妈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她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这盏小兔子灯。“怕黑就开着它,”她把插头插在墙角的插座上,“你看,小兔子陪着你了。”那团暖暖的光一下子漫开来,黑暗像是往后退了几步,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,忽然就变得温顺了。我抱着被子角,看着那只发光的小兔子,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。从那天起,这盏灯就成了我每晚的守护神。

    后来去外地读大学,宿舍里是禁止使用这类电器的。我把小兔子灯仔细包好,放在行李箱最底层,像是藏着一个秘密。头几个晚上真是难熬。宿舍十一点准时熄灯,瞬间的黑暗压下来,我躺在床上,听着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,自己却睁着眼睛,心跳得厉害。天花板上的纹路在隐约的夜光里变幻着形状,走廊尽头偶尔传来脚步声,每一下都踩在我的神经上。我数羊,数到几千只;背课文,从《滕王阁序》背到《出师表》,可黑暗还是像潮水一样涌来。最后没办法,我偷偷把手机打开,调到最暗的亮度,让那点微光陪着我入睡。那四年,我的手机总是耗电特别快。

    工作后自己租了房子,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兔子灯找出来,擦得干干净净,摆在床头柜上。每晚临睡前,“啪”一声按下开关,那熟悉的光晕亮起来,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柔。有它陪着,我才能安心地沉入睡眠。

    其实我知道,这世上的恐惧,大多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。黑暗本身不会伤害人,它只是包裹了一切,让熟悉的东西变得陌生。可知道归知道,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。就像明明晓得世界上没有鬼,但深夜独自走在空巷里,后背还是会发凉。

    这种怕,更像是一种记忆,刻在骨子里的。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,看过的恐怖片镜头,还有那些大人吓唬小孩的“再不睡觉老猫就来叼你了”——它们都沉淀在潜意识里,等到四周一片漆黑时,就悄悄地浮上来。

    去年冬天特别冷,有天深夜突然停电了。我正睡得迷迷糊糊,感觉眼前一暗,瞬间就惊醒了。那种黑,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,是能把声音都吸走的黑。我僵在床上,听见自己的心跳“咚咚咚”地响,像要跳出胸腔。窗外风声呼啸,吹得窗户咯咯作响。我摸索着去找手机,手抖得厉害,在床头柜上胡乱扒拉着,碰倒了水杯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
    就在最慌乱的时候,我的手指碰到了那只小兔子——塑料的、冰凉的,但它立在那里,稳稳的。我忽然就平静了些。是啊,就算没有光,我的小兔子还在呢。我把它紧紧攥在手里,就那么坐着,等眼睛慢慢适应黑暗。渐渐地,我能看清窗户的轮廓了,能分辨出家具的剪影了。原来没有光的时候,世界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。

    电是凌晨三点多来的。灯突然亮起,刺得我眯起眼睛。小兔子灯也同时亮了,依然散发着那团暖暖的黄光。我看着它,忽然觉得,它亮或不亮,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。重要的是它在那里,一直都在。

    现在,我还是每晚都开着小夜灯。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,像睡前要喝口水,要把窗帘拉严实一样自然。我不再为此感到难为情。人嘛,谁还没点小小的依赖呢?有人离不开烟酒,有人离不开咖啡,我不过是离不开这盏小灯而已。

    它见证了我太多心事——失恋时蒙着被子哭,眼泪把枕头打湿一大片,是小兔子的光陪着我熬过整夜;接到升职通知那晚,兴奋得睡不着,也是它安静地看着我在床上翻来覆去。它见过我最脆弱的样子,也分享过我的喜悦。

    有时候半夜醒来,迷迷糊糊间看见墙角那团光晕,心里就会特别安宁。翻个身,继续睡去,知道这个世界依然温柔。黑暗没什么可怕的,它不过是光休息了。而我的小兔子,它会一直醒着,为我,也为所有怕黑的孩子,留一盏暖暖的、不会熄灭的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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