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么烫。”他低声说着,声音里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。
我眯着眼看他起身,听见抽屉被轻轻拉开的声音。他取体温计的动作很轻,甩体温计的时候背对着我,怕水银溅到我似的。其实离得那么远,怎么可能溅到呢?可他就是这样的,总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过分小心。
量体温需要五分钟。这五分钟里,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什么也不做,只是看着我。偶尔伸手把我额前被汗湿的头发拨开,指尖碰到皮肤时,我能感觉到他小心控制着力道。
“三十八度五。”他对着灯光看体温计,眉头微微皱起,“先喝点水。”
他扶我起来,在我背后垫了两个枕头。水杯递到嘴边时,我注意到他先用嘴唇碰了碰杯沿试温度——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,妈妈也是这样试水温的。
喝完水,他让我继续睡。“我定了闹钟,一小时后给你再量一次。”
我迷迷糊糊睡去,做了很多破碎的梦。每次将要坠入更深睡眠时,总能感觉到他过来查看——有时是探探我的额头,有时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看一会儿。他走路很轻,像怕惊扰了空气。
第二次量体温是凌晨两点。我完全醒了,看见他坐在椅子上打盹,头一点一点的,可手里还握着体温计。
“你睡吧,”我说,“我没事了。”
他立刻清醒过来,摇摇头:“再量一次,如果温度降了我就睡。”
还是三十八度三。他叹了口气,去卫生间拧了湿毛巾敷在我额头上。冰凉的毛巾贴在滚烫的皮肤上,我舒服得叹了口气。
“小时候我发烧,我妈就这样给我敷额头。”他说着,调整了一下毛巾的位置,“她说这样比吃药还管用。”
我这才想起,他照顾我的这些细致周到,或许都来自他母亲的言传身教。那个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温柔女人,把她的爱通过这种方式,又一次传递到了我身上。
第三次量体温时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我看着他眼下的乌青,心里酸酸涨涨的。
“你一夜没睡。”
“睡了,”他矢口否认,“刚才还做了个梦呢。”
“梦见什么了?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忘了。”
我知道他在撒谎。这一夜,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睡着。
凌晨五点,体温终于降到了三十七度八。他长长舒了口气,像是打赢了一场硬仗。
“想喝粥吗?”他问,“我熬点小米粥,放多一点水,稀稀的那种。”
我点点头。他替我掖好被角,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。
厨房里传来淘米的声音,然后是锅具轻轻碰撞的声响。他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,但在安静的清晨,这些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卧室。我听着这些生活最寻常的声音,突然就流泪了。
生病让人变得脆弱。平日里不会注意的细节,在这样的时刻都被放大了。他的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动作,都成了我衡量爱的尺度。
六点钟,他端着粥进来。白色的米粥在碗里微微晃动,散发着热气。他舀起一勺,轻轻吹凉,递到我嘴边。
“烫吗?”他问。
我摇摇头。粥的温度刚好,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。
第七次量体温是早上七点。三十六度七,终于正常了。他反复看着体温计,像是怀疑它的准确性。
“真的退了。”他笑起来,眼角的皱纹变得明显。这一夜,他好像老了好几岁。
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,落在他疲惫的脸上。我看着他,想起这一夜他守在我身边,像一个忠诚的哨兵。每隔一小时醒来一次,量体温、喂水、换毛巾……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,在深夜重复做起来,需要多大的耐心和爱?
“谢谢你。”我说。
他愣了一下,随即摆摆手:“说什么傻话。”
可是我知道,这一夜的守护,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。爱情最动人的时刻,往往不是鲜花和烛光晚餐,而是在你最狼狈、最脆弱的时候,有人愿意彻夜不眠,只为确认你的体温降了零点一度。
后来我常想起那个夜晚。想起他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样子,想起他对着灯光看体温计时专注的神情,想起他试水温时微微抿起的嘴唇。
这些瞬间,像散落在时间里的珍珠,被我一一拾起,串成一条不会褪色的项链。在往后平淡的日子里,每次触摸,都能感受到那份温度——不是发烧时的燥热,而是一种恒久的、让人安心的温暖。
如今我也学会了在他生病时,整夜守着他,每隔一小时量一次体温。我这才明白,爱一个人,就是愿意把自己的睡眠分割成无数碎片,只为换得对方的安稳。就是在那些无人见证的深夜里,用最朴素的方式说“我在这里”。
而那个夜晚,那每隔一小时的守护,成了我们之间不言而喻的约定:无论健康还是疾病,无论年轻还是年老,我都会像你守护我那样,守护着你。直到最后一个体温计被收起,直到最后一个发烧的夜晚成为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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