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我刚出生在那家正规牧场时,浑身散发着青草的香气。那里的挤奶工人都戴着白手套,奶牛慢悠悠嚼着苜蓿草。我本该就这样简简单单走向千家万户的餐桌,直到那天晚上,一辆没有标识的货车把我运往城郊的一个小作坊。
那地方啊,铁皮屋顶漏着雨,水泥地上满是污渍。有个满脸麻子的老师傅拎起我就往大铁罐里倒,一边倒一边嘀咕:“这么好的原奶,可惜了。”接着他拧开自来水龙头,冰凉的水哗啦啦冲进来。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醇厚的乳白色变得透明,像被抽走了魂儿。水加得太多,我稀得能照见人影,奶香味也淡得几乎闻不到了。
“这样不行,”麻子师傅对老板说,“一喝就露馅。”那个胖老板搓着手笑:“老规矩,加点料。”他们说的“料”,就藏在角落那些没有标签的塑料桶里。
最先加的是卡拉胶。白色粉末撒进来时,我在罐子里剧烈翻腾。这东西像变魔术,很快让我恢复了浓稠的模样,可那种稠法不对劲——像勾了芡的清水,滑腻腻的没有筋骨。接着是羧甲基纤维素钠,他们叫它“稳定剂”,说是让我不分层、不沉淀。说实话,那感觉就像给垂死的人打强心针,表面看起来光鲜,内里早就空了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加植脂末和香精。植脂末让水有了奶的质感,香精更是厉害,一滴就能让整个车间弥漫出虚假的奶香。可那香味太齐整太刺鼻,失去了真正牛奶那种温暖的、带着牲口棚气息的复杂香味。
那天晚上我整夜没睡,听着他们算账。麻子师傅说:“一吨原奶能变三吨,这月又得多进点增稠剂。”胖老板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:“比卖真奶赚多了,那些人喝不出来的。”
是啊,大多数人都没喝出来。我被装进印着“百分百纯牛奶”的利乐包,和真正的纯牛奶摆在一起。有个妈妈每天早上都拿两盒,给她上小学的儿子喝。那孩子仰头喝我的时候,我多想告诉他:别喝!这里面除了水、添加剂,就只剩下欺骗!可我说不出话,只能眼睁睁看他舔舔嘴角说:“妈妈,今天的奶好像没有昨天香。”
后来发生了一件事,让我至今想起来都揪心。有对老夫妻,老爷子病了,老太太每天用我泡燕麦片喂他。老爷子吃着吃着突然说:“这奶味道不对,像我们小时候给牛犊喝的米汤。”老太太尝了口说:“是你嘴苦吧,这写着纯牛奶呢。”老爷子没再说话,默默吃完了那碗燕麦片。那一刻,我真恨不得自己立刻变质发酸。
我在货架上站了整整二十天,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。有给怀孕妻子买营养品的丈夫,有给生病父母买牛奶的儿女,还有省下零花钱给自己买一盒奶的打工妹……每个人的信任都像鞭子抽打着我。我们这批“牛奶”最终都卖完了,一盒没剩。
如今事情过去很久了,那个黑作坊听说已经被端掉。可我总想起那个喝奶的孩子,生病的老爷爷,还有无数个毫无防备喝下我的人。我们这些被水和添加剂填充的假牛奶,偷走的不仅是钱,更是大家对食品安全的信任,是孩子成长需要的营养,是病人恢复健康的一分希望。
如果你们以后买牛奶,请一定细细地品:真牛奶的香味是悠长的,喝完后嘴里会有淡淡的回甘;假牛奶的香来得猛去得快,喉咙里还会留下涩涩的感觉。更重要的,看看配料表,真正的纯牛奶应该只有“生牛乳”三个字。
我多么希望每个孩子喝到的,都是我从牧场刚出来时那样——倒进玻璃杯会挂壁,煮开了会起奶皮,放凉了会结一层厚厚的奶油。那才是牛奶该有的样子,那才是生活本该有的、简单而真实的滋味。
这段经历成了我永远洗不掉的污点。如今说出来,不是为了求得原谅,只是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牛奶走上我这样的路,不要再有更多的信任被这样廉价地出卖。毕竟,牛奶应该是温暖的、纯净的,不该充满谎言和算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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