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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，像有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。你知道那种感觉吗？就是整个人突然轻飘飘的，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了。
“真的？”我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他笑得特别温柔，“我都想好了，我们春天去，那时候洱海边的花都开了。你要带上那条白裙子，拍照肯定好看。”
从那天起，我的生活好像多了一个盼头。
我开始偷偷看攻略，把想去的景点、想吃的美食都收藏起来。大理古城、双廊、玉龙雪山……这些地名在我心里不再是冰冷的地名，而是即将抵达的远方。我甚至学会了看云南地图，知道从大理到丽江要多久，知道哪个季节去普达措公园最漂亮。
有时候晚上睡不着，我就想象我们旅行的画面——在洱海边骑自行车，风把我们的衣服吹得鼓鼓的；在丽江的小酒吧听民谣，他可能会悄悄握住我的手；在雪山下，我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，呼出的白气融在一起。
“等去旅行的时候……”这句话成了我们之间最常用的开头。
等去旅行的时候，我要买那个很贵的相机，把每一刻都记录下来。
等去旅行的时候，我们要在客栈的阳台看星星，聊到很晚很晚。
等去旅行的时候……
春天过去了，夏天来了。有天晚上散步，他突然说：“夏天太热了，等秋天凉快些，我们再去吧。秋天的云南天空特别蓝。”
我说好。其实心里有点小失落，但转念一想，秋天确实更适合旅行。
于是我开始期待秋天。想象层林尽染的香格里拉，想象秋高气爽的洱海。我把原来收藏的春装攻略换成了秋装，想着要带哪件毛衣，哪条围巾。
可秋天来了，他又说工作有个重要项目，要等到年底。“等项目结束了，我们好好去玩半个月，就当庆祝。”
这次我沉默了一会儿，还是说了好。
冬天的时候，他升职了。我们都特别高兴，出去吃了顿大餐。举杯的时候，他又提起旅行：“现在更有条件带你好好玩了。等明年开春，我们不光去云南，还可以去西双版纳，我研究过了，四月份有泼水节，特别热闹。”
就这样，“等去旅行的时候”成了一句咒语，念出来，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理由。所有的现在的不如意，好像都能被未来的旅行治愈。
第二年春天，他妈妈生病做手术，旅行计划又搁置了。
“等妈妈身体好点，”他说，“现在实在走不开。”
我点点头，这次连“好”字都说不出来了。心里那只小鸟好像累了，不再扑腾，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。
其实我不是非要旅行不可。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说“我们可能去不了”，我也不会难过。让我难过的，是那些具体而微的想象一次次落空——那条白裙子一直挂在衣柜里，标签都没拆；那个昂贵的相机我一直没舍得买，想着等旅行前再说；我手机里存了上百张云南的照片，却一张都没机会拍成真实的模样。
最难过的是去年我生日那天。他送我一本很漂亮的旅行手账，扉页上写着：“等我们去旅行的时候，把每一天都记下来。”
我翻着空白的本子，突然就哭了。
他慌了，问我怎么了。我说不出话来。难道要说，我不想要这本空白的本子，我想要里面已经写满了回忆吗？难道要说，我已经不敢再想象未来了吗？
后来，我们很少再提旅行的事了。像是默契地避开一个伤口。
直到上个月，我们路过旅行社，橱窗里贴着云南的海报——洱海还是那么蓝，雪山还是那么白。我们都停下脚步，看了很久。
他轻轻说：“对不起啊，答应你的旅行，一直没实现。”
我摇摇头，没说话。其实我想告诉他，我难过的不是没去成云南，而是那些共同编织的梦想，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记得。就像你精心种下一棵树，每天浇水，看着它发芽，长叶，然后有一天，你发现它其实从来不曾真正生长过。
昨天晚上整理书架，那本旅行手账从架子上掉下来。我翻开，还是空白的。但夹在里面的几张电影票根、餐厅小票飘落下来——那是我们这三年来最普通的日常。
我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也许他给我的，从来不是一场遥远的旅行，而是无数个“等以后”的念想。在这些念想里，我们度过了实实在在的三年。这三年里，我们一起看电影，一起吃饭，一起在周末的早晨赖床，一起经历生活中的大大小小。
那些关于旅行的承诺，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，虽然遥不可及，却照亮了我们平凡的日子。而真正的生活，就藏在那些被照亮的日常里。
手账的最后一页，我拿起笔，慢慢写下第一个旅行记录——不是苍山洱海，不是玉龙雪山，而是这三年来，我们一起走过的，所有的昨天。
窗外，梧桐树又绿了。这次，我不再等待一场远行，而是学会了在近处，寻找属于我们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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