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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那个视频，是去年秋天的事。那时我们好得像一个人。他的笑容，是我每天睁开眼最想看见的光。我攒了好多素材——他做饭时系着那条傻乎乎的卡通围裙，在阳光下眯起眼打哈欠，还有我们一起去海边，他背着我在沙滩上疯跑，镜头晃得厉害，只听见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和海风呼呼的声音。我想着，把他所有的好，所有的温柔瞬间，都收拢起来，串成一条闪闪发光的链子，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。那该多浪漫啊。
于是，我开始熬夜。一个个夜晚，就泡在那些剪辑软件里。找合适的背景音乐，挑来挑去，最后选了一首很慢、很温柔的钢琴曲。卡着每一个节拍，把他的笑脸嵌进去。哪个镜头多停留零点几秒会更有味道，哪段对话需要消掉杂音只留下他低沉好听的声音，我都反复琢磨。做字幕的时候，敲下每一行字，心里都像裹了蜜。那些话，现在想来，都烫得吓人——“你是我的光”，“要一直一直在一起”，“遇见你，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”……那时候写下来，觉得是天经地义的誓言，现在看去，每一句都像立好的flag，带着不祥的预兆。
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镜头，是我偷拍的。他坐在沙发上看书，台灯的光暖暖地罩着他，侧脸的线条特别安静、柔和。他翻了一页书，似乎察觉到我在拍，便抬起头，冲着镜头的方向，有点不好意思地、极温柔地笑了一下。那个笑容里，没有一点杂质，全是信赖和爱意。当时剪辑到这里，我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个画面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，觉得这就是我一生想要守护的东西。这个镜头，我最后用了慢放，让那个笑容，在柔和的音乐里，一点点漾开，占满了整个屏幕。
视频做完，我自己先看了一遍，一边看一边哭，是那种幸福到极致的哭。我觉得，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用心、最完美的一件东西了。他生日那天，我紧张兮兮地把链接发给他，然后抱着手机等他的反应。他看了，打电话过来，声音有点哑，他说：“宝宝，我哭了。” 我在电话这头，笑得像个傻子，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，觉得我们的感情，被这个视频镀上了一层永不褪色的金边。
后来……后来是怎么走散的呢？好像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。就是一些说不清的隔阂，一些日渐积累的疲惫，一些不再被妥善回应的情绪。像一杯热水，放在那里，慢慢地，慢慢地，就凉透了。争吵，冷战，和解，再争吵……循环往复，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。最后那次，他很平静地说：“算了吧。” 我也很平静地回答：“好。”
分开之后，我删光了手机里所有他的照片，扔掉了所有他送的东西，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人从生命里彻底剥离出去。可是，这个视频，我始终没舍得删。它太大了，承载的记忆太密集了，像一个装得太满的盒子，我连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。
我知道它就在那里。我知道点开它，会看到那个在厨房为我忙碌的他，会听到电话里他说“我哭了”的沙哑嗓音，会看到台灯下那个毫无保留的、温柔的笑。那时的阳光，那时的海风，那时空气里甜蜜的分子，都会通过屏幕，精准地朝我扑过来。那不是回忆，那是时光本身。我受不了。
我害怕看见那个曾经那么深信不疑的自己。那个以为一句“永远”就真的能到老的我，那个把全部幸福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我。视频里的每一个像素，都在映照着我如今的孤单和失败。那种对比，太残忍了。
我更怕的，也许是证实。证实那些美好，真的已经彻底过去了。它们在视频里被封存得越好，就越反衬出现实的荒凉。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想，那个曾经因为你一个视频就感动落泪的人，怎么后来就变得那么冷漠了呢？我们怎么就把彼此弄丢了呢？这些问题没有答案，而视频，只会让这些问题变得更加尖锐。
有时候我会想，他会不会，在某个瞬间，也想起这个视频？他还会打开看吗？还是说，他也和我一样，把它当作一个不敢触碰的禁区？或者，他早已经彻底删除，轻装上阵，开始了没有我的新生活？我不知道。我也不想知道。
那个视频，就让它静静地待在桌面上吧。它是一个琥珀，把一段最鲜活的爱情，和那个毫无保留、全心爱人的我自己，一起凝固在了最完美的时刻。我不打开它，里面的时光就不会流逝，里面的笑容就不会褪色，里面的誓言，就依然在音乐中回响。
就让它在那里吧。那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彼岸，也是我曾倾尽全力，爱过一个人的，全部证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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