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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板，要不试试线上批发？”店员小李探头说了一句。
就是这句话，让我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我在阿里巴巴上找到一家叫“远航户外”的供应商。他们的帐篷、登山包价格比市场价低了将近40%，页面上明晃晃写着“厂家直销”“支持一件代发”。我犹豫了一下，价格低得有点不正常，可转念一想，万一是人家真有渠道呢？
“您好，我想批发布料帐篷。”我点开了客服窗口。
对方秒回：“亲，我们正在做活动，满五万送五千，库存有限哦。”
这时我本该警觉的——太急了，他们回复得太急了。可人在焦虑的时候，脑子是会短路的。我告诉自己，这是机会，再不进货，店里真要撑不下去了。
“能看看样品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！我们支持样品检验，付99元邮费就行。”
样品三天后就到了，质量出奇地好，防水布料厚实，拉链顺滑，连配件都是品牌的。摸着那顶军绿色帐篷，我仿佛看见了店里重新挤满顾客的场景。
“怎么样老板？”小李凑过来问。
“质量不错，价格也合适。”我笑着把帐篷递给他，“准备下单吧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，那顶样品就像鱼饵，而我，就是那条看见饵就忘了危险的鱼。
我联系了他们的销售经理，姓王，声音很热情：“张老板放心，我们做这行十年了，老客户都知道我们的信誉。”
他发来营业执照、工厂照片，还有一堆客户反馈截图。一切都那么真实，真实得无懈可击。
“这样，您先付30%定金，我们安排生产，尾款发货前结清。”王经理说得很诚恳，“我们也要保证资金安全，您理解一下。”
我理解，我当然理解。做生意嘛，都要按规矩来。
转账五万定金时，我的手在抖——这是店里最后的活动资金了。输不起，真的输不起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，王经理每天都会发生产进度：“今天在裁布料了”“缝制中”“质检完成”。每次我问他能不能视频看看货，他总说车间信号不好，或者质检员不在。
直到该付尾款的那天。
“张老板，货都准备好了，就等您尾款一到，马上装车发货。”他发来一段视频，仓库里堆满了印着我店名的纸箱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：“付完尾款立刻发货对吗？”
“当然，司机都在等着呢。”
就是这句话，让我彻底放下了戒备。十一万，我把尾款转了过去。
然后，世界就安静了。
电话不接，微信不回，连阿里巴巴的店铺都凭空消失了。我对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感叹号，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似的，瘫在椅子上。
“老板？”小李推门进来，“货什么时候到？”
我张了张嘴，发不出声音。十六万，就这么没了。十六万是我两年的积蓄，是父母偷偷塞给我说“先拿着用”的养老钱，是答应带女儿去迪士尼却一推再推的旅行基金。
我去报警，警察很同情，但说这种案子侦破需要时间。平台客服表示已经冻结了对方账户，可里面一分钱都没有。
那段时间，我整夜整夜睡不着。老婆看我状态不对，追问之下我才说了实情。她没骂我，只是红着眼睛说：“你怎么这么傻啊……”
最让我难受的是，女儿跑过来抱着我的腿：“爸爸，你不开心吗？”我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，喉咙像堵了块石头。
我不能倒，我告诉自己。店里还有两个员工等着发工资，家里还有房贷要还。
我开始疯狂地搜集信息，加入了一个受害者群，里面竟然有三十多个和我一样被骗的批发商。天南地北的人，被骗的经历如出一辙——低价诱饵、优质样品、伪造证件、付完尾款就消失。
“我老婆因为这个事差点跟我离婚。”一个广东的批发商说。
“我孩子的学费都搭进去了。”另一个东北大哥发来哭脸。
我们互相鼓励，共享找到的线索。慢慢地，拼凑出了这个骗局的轮廓——他们在不同平台注册十几个店铺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，用的都是假身份证。
转机出现在一个凌晨。群里突然有人@全体成员：“快看！这个新店铺的营业执照照片，和骗我那个是同一张！”
果然，虽然公司名不一样，但营业执照的编号、地址一模一样。骗子又出来活动了。
我们三十多个人分头行动，有的继续订货周旋，有的整理证据，有的联系平台。我主动提出当诱饵，再次联系了他们。
换了个名字，可声音没变——还是那个王经理。
这次我留了个心眼，说要上门看厂。他推三阻四，最后给了个东莞的地址。我们当地的群友去找了，那是个废弃的仓库。
证据确凿。平台终于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信息，配合警方在福建抓到了这伙人。主谋是两个“95后”，专门学过网络营销，却用在了歪路上。
钱追回来一部分，大概三分之一。拿到退款那天，我在群里发了红包，大家都说“恭喜”，可我知道，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。
现在，我的店还开着，只是再也不敢贪便宜了。我在店里挂了块白板，上面写着：“天上不会掉馅饼，只会掉陷阱。”每次有新客户来问为什么价格比别人高，我就会讲讲这个故事。
有个老伯听完后说：“你这学费交得值啊，买了个教训。”
我苦笑着摇摇头。这个教训太贵了，贵到差点毁了我的一切。但如果我的经历能提醒哪怕一个人避开这种陷阱，那这十六万，也算没白丢。
生意慢慢好转了，我开始做自己的品牌，虽然利润薄，但睡得踏实。昨晚给女儿讲睡前故事，她突然问：“爸爸，你还会被骗吗？”
我摸摸她的头：“不会了，因为爸爸学会了，真正的生意是细水长流，不是一夜暴富。”
窗外月色正好，照在仓库里那些实实在在的货品上。它们不便宜，但每一件都来得光明正大。这世上所有的捷径都是弯路，而最慢的路，往往才是最稳妥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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