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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小雯从大学就认识了，到现在整整八年。我们挤过一张床，吃过同一碗泡面，分享过所有秘密。她是个有点粗心但特别可爱的姑娘，我则稍微有点洁癖。这种差异以前从没出过问题——直到那条毛巾的出现。
那是去年夏天最热的时候，我刚买了条新毛巾，淡黄色的，柔软厚实，摸起来像云朵。我记得还兴奋地跟小雯视频，把毛巾凑到镜头前：“你看这绒毛多舒服！我总算找到理想中的毛巾了！”
周末小雯来我家过夜，洗完澡出来，头发湿漉漉的：“亲爱的，我忘带毛巾了，借你的用一下呗？”
“当然，柜子里那条黄色的就是新的，你用吧。”我正忙着整理衣柜，头也没回。
等我忙完走进浴室，看见那条毛巾被随意搭在架子上，湿漉漉地滴着水。我习惯性地想拿起来晾好，却发现毛巾中间有一块明显的污渍——暗红色的，像是口红，又像是某种果汁。更让我心里一沉的是，边缘处还有淡淡的粉底痕迹。
“小雯，”我拿着毛巾走出浴室，“这上面好像沾了东西。”
她正窝在沙发里刷手机，抬头看了一眼：“啊，可能是我卸妆没注意。不好意思啊，明天我帮你洗洗。”
“没事，”我把毛巾放回浴室，“你记得洗就行。”
说实话，当时我并没太在意。八年的友情，一条毛巾算什么？
可第二天早上，我醒来时小雯已经走了。毛巾还搭在原处，那块污渍变得有些发硬，在柔软的黄色绒毛上格外刺眼。我给她发了条微信：“走这么早呀？毛巾我泡起来了。”
她回了个吐舌头的表情：“公司临时有事！下次给你洗！”
我把毛巾泡在温水里，倒了洗衣液。可那块污渍特别顽固，搓洗了半天只淡了一点点。说实话，有点心疼——这毛巾我才用了一次。
一周后小雯又来住，洗澡后又很自然地伸手：“亲爱的，毛巾——”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那条已经洗干净的黄毛巾递给她。心里有个声音在说：要不要提醒她上次的事？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，怕显得太小气。
结果历史重演了。这次是眉笔的痕迹，灰黑色的，在毛巾正中间。
“小雯，”我尽量让语气轻松，“又弄脏啦。”
她笑嘻嘻地搂住我肩膀：“哎哟我这粗心的毛病！下次一定洗，一定洗！”
可依然没有下次。
第三次，毛巾上沾了她的染发剂，蓝灰色的斑点，像乌云落在原本明媚的黄色上。这次她连提都没提，用完就直接搭在那儿。
我坐在浴室边上，看着那条越来越斑驳的毛巾，突然觉得特别难过。
我不是买不起新毛巾。也不是有严重的洁癖到不能接受共用。让我难受的是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——好像我们的友情已经牢固到可以忽略这些小小的尊重。
那天晚上，我仔细地搓洗着毛巾，用了漂白剂，手都搓红了，那些污渍却像刻上去了一样，永远留在了上面。就像我心里那种细微的失望，一次次的，积累成了清晰的痕迹。
最后我买了一条新毛巾，一模一样的淡黄色。而那条被弄脏的，我洗干净后叠好收在了抽屉里。
小雯后来发现了，很奇怪：“你怎么又买条一样的？”
我笑笑没说话。
有些话说不出口，不是因为不在意，而是太在意。我在意每一次她答应要洗却忘记的承诺，在意她看不到我默默收拾时的心情，在意这条毛巾从崭新到斑驳的过程里，我们之间有些东西也在悄悄改变。
那条旧毛巾我还留着。偶尔翻出来看到，上面的污渍已经淡了，但仔细看还能看出来。它提醒我，再好的关系也需要用心维护，再小的承诺也值得认真对待。
现在小雯来我家，会自己带毛巾了。有一次她突然说：“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又买条新的。那条毛巾的事，是我不对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，谁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有些伤口结痂后，不碰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。那条被弄脏的毛巾，就像我们友情里一次小小的感冒，好了之后，反而有了抗体。
只是每次整理抽屉看见它，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夏天，想起自己坐在浴室里一点点搓洗的样子，想起曾经因为一条毛巾而难过的自己。这些细微的感受，大概就是成长吧——学会在保持温柔的同时，也守护好自己的边界。
现在的我依然愿意借毛巾给朋友，但会笑着说一句：“用完记得帮我挂好哦。”而小雯，她开始注意这些细节了。
也许这就是友情的另一种模样——不是一味地包容，而是在每一次小小的摩擦中，找到更舒服的相处方式。那条淡黄色的毛巾，终究以它的方式，教会了我们一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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