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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站在原地，眼眶突然湿了。不是因为这张纸条，而是想起十年前，同样是这个停车场，同样是老张——那时他刚来，因为我没把车停进线内，死活不肯放行，我们大吵一架。
从做生意到做事业，这个转变不是某天突然发生的。它像老张从跟我吵架到给我留纸条一样，是慢慢长出来的东西。
头几年，我满脑子都是“生意”。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把东西卖出去，怎么赚钱。公司二十来人，我认识每一个，知道谁干活快谁爱偷懒。那时候我像个大管家，从采购到发货都要盯着。
记得有个周五晚上，销售总监小王拿来个大单子，兴奋得声音都在抖：“老板，成了！对方要我们下周就发货，价格比平时低15%，但量够大！”
我盯着报表看了很久——利润薄得像张纸，还要调动所有资源加班。最后我说：“推掉吧。”
全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。小王直接站起来：“为什么？这是咱们今年最大的单子啊！”
我说：“为了这个单子，我们要让所有员工周末加班，质量还不能保证。做完这一单，可能还要裁员，因为后续没这么多活了。我们不能为了一时的数字，把团队折腾散架。”
那是我第一次拒绝“赚钱的机会”。那天起，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。
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第八年。
我们有个老客户张厂长，六十多岁的人了，在化工厂干了一辈子。有次合作出了点问题，他亲自带着人来我们车间，不是来问责，而是挽起袖子跟我们一起找原因。从下午三点干到凌晨两点，终于解决了。
完事后大家在路边摊吃烧烤，他喝了点酒，拍着我肩膀说：“小李啊，我做这行四十年，见过太多公司起来又倒下。你现在规模是不小了，但记住，生意是做单，事业是做久。”
那天晚上我失眠了。“做久”这两个字像锤子敲在心上。
我开始想，除了赚钱，我们到底在做什么？
第九年，我们做了个看似很傻的决定——投入全年利润的40%建实验室。股东会上，反对声音很大：“现在行情不好，应该现金为王。”“研发是烧钱的无底洞。”
我给大家讲了个故事。我家小区门口有两家面馆，一家经常搞活动，第二碗半价、充值优惠，生意时好时坏；另一家十年不搞活动，但每天凌晨四点开始熬汤，老板亲自选材，现在开了八家分店。
“我们想当第二家。”我说，“可能慢，但能活得更久。”
实验室建起来后，头两年确实没见什么效益。第三年，我们自主研发的一个小改进，帮客户解决了困扰行业多年的问题。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技术，让我们在行业内站稳了脚跟，客户说：“找你们合作，放心。”
另一个变化是对人的态度。
以前我觉得员工就是干活的，能干就干，不能干换人。现在明白了，公司真正的财富是人，是那些愿意跟你一起往前走的人。
技术部的老陈，女儿生病需要去北京治疗。我知道后对他说：“带孩子去，工作的事别担心，位置给你留着，工资照发。”人事经理提醒我：“这不符合规定吧？”
我说：“老陈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，连续一个月睡在车间。现在他需要帮助，我们不能讲规定。”
三个月后，老陈带着女儿回来了，孩子病情稳定了。他回来上班第一天，交给我一份二十页的技术改进方案——那是他在医院陪床时抽空写的。就是这个方案，让我们的产品合格率提升了五个百分点。
什么是事业？可能就是这些瞬间——当你把员工当家人，他们就把公司的事当自己家的事。
去年年底，我们开了个特别会议，不是讨论明年赚多少钱，而是讨论“十年后，希望公司成为什么样子”。
有人说要成为行业技术标杆，有人说要让员工过上体面生活，还有人说要做让这个城市骄傲的企业。我在本子上记下这些愿景，突然很感慨——十年前，我们开会只讨论这个月能赚多少，下个月能接多少单。
上个月，我面试一个年轻人。他问我：“李总，您觉得公司最大的优势是什么？”
我想了想，没说什么技术、资金这些套话。我说：“我们这里有个做了十年的老师傅，他带出来的徒弟都成了骨干；我们有个客户跟了我们八年，从没问过别家；我们公司的阳台上，员工种的多肉植物摆满了整个走廊——这说明大家把这里当作家。”
年轻人听完，第二天就来报到了。他说：“我想在一个能待十年的地方工作。”
前几天整理办公室，翻出十年前的名片，上面印着“总经理”；现在的名片简单多了，只有名字和电话。助理说要给我印个头衔，我说不用了——当你真正在做一个事业的时候，你是谁比你是什幺职位更重要。
十年创业，头十年是在做生意，忙着生存；第十一年开始，才慢慢明白什么叫事业。生意是计算投入产出，事业是构建价值；生意关注能赚多少，事业思考能走多远；生意是交易，事业是关系——和员工的关系，和客户的关系，和这个时代的关系。
停车场里，我把老张的纸条小心折好放进口袋。明天，我要当面谢谢他。这十一年，正是无数个这样的普通人——客户、员工、伙伴，用他们的信任和支持，让我明白了从做生意到做事业的真谛：
生意是赚今天的钱，事业是建造明天的价值。而我有幸，在第十一个年头，终于踏上了这条更长远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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