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门还是那道木门,连门把手上的铜锈都一模一样。推开门,风铃“叮铃””一声,时光仿佛瞬间倒流。老板娘居然还是那位,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,头发也花白了些。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:“来啦?位子给你们留着呢。”
就是靠窗的那个位置。十五年前,我们面对面坐在这里,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。现在还是那张原木小桌,桌角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。桌上摆着和当年一样的格子桌布,连那个小小的陶瓷花瓶都在,里面插着三支淡粉色的康乃馨——和那天一模一样。
“你怎么找到的?”我声音都有些发颤,“这家店不是早就关门了吗?”
他憨憨地笑了,眼角堆起熟悉的鱼尾纹:“找了半年多。原来的老板娘去带孙子了,我把这个店面盘了下来,按原来的样子一点点复原的。”
我这才仔细打量四周——墙上的老照片,角落里的留声机,甚至菜单上手写的字迹,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。原来这半年他总说加班,是在偷偷做这件事。
“还记得吗?”他指着我们坐的位置,“你那天穿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,紧张得一直用手绞着裙角。”
怎么会不记得呢?那天我提前两小时就开始挑衣服,化妆化了一遍又一遍。坐下时还不小心碰倒了水杯,他赶紧拿纸巾帮我擦,结果越擦越湿,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。
老板娘端来两杯柠檬水,还是用那种厚厚的玻璃杯,杯壁上凝着细细的水珠。我喝了一口,酸酸甜甜的,一下子就把记忆拉回到了那个夏天。
“你点了糖醋排骨。”他说。
“你点了红烧肉。”我几乎同时开口。
然后我们都笑了。那天我们互相尝了对方的菜,他说我的糖醋排骨太甜,我说他的红烧肉太咸,最后干脆把两个盘子换了过来。
正说着,菜上来了。糖醋排骨摆成小小的扇形,酱汁红亮;红烧肉肥瘦相间,冒着热气。连摆盘都和当年一模一样。
“尝尝看。”他期待地看着我。
我夹起一块排骨,入口的瞬间,眼睛就湿了。就是这个味道——酸甜适中,外酥里嫩,连点缀的白芝麻都撒在同样的位置。
“我把原来的厨师请回来了。”他轻声说,“老师傅已经退休了,我求了他好久,他才答应教现在的厨师。光是糖醋汁的比例就调了二十多次。”
我低下头,怕眼泪掉下来。这块排骨里,藏着他多少心思啊。
吃着吃着,我们聊起了那天晚上的事。他怎么笨拙地给我夹菜,我怎么因为太紧张把米饭粒粘在了脸上。他说他当时特别想帮我擦掉,又不敢。我说我其实看见了,故意没擦,想看他会不会注意到。
“后来你送我回家,”我笑着说,“走到我家楼下那盏路灯下面,影子拉得老长。你在那儿站了好久,就是不敢说再见。”
“其实是想牵你的手。”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,“练习了一路,真到跟前又怂了。”
现在说起这些,我们都笑得直不起腰。可当时那份青涩的悸动,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甜甜的。
留声机里放着老歌,是邓丽君的《甜蜜蜜》。那天店里放的也是这首歌。他忽然站起来,像当年那样伸出手:“能请你跳支舞吗?”
十五年前,他就是在这个位置,鼓足勇气邀我跳舞。那时我们跳得磕磕绊绊,我踩了他的脚,他红了耳朵。现在,我们相拥在狭小的过道里,脚步早已默契,他轻轻哼着歌,下巴抵在我的头顶。
“这十五年……”他刚开口,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。
“我知道。”我拍拍他的背,“我也一样。”
不需要太多言语。这十五年,我们从青涩到成熟,从两个人变成四口之家。经历了失业的焦虑,也分享了孩子第一声啼哭的喜悦;为装修吵过架,也在深夜里互相安慰。日子就像这条老街,看似平淡,却藏着最珍贵的风景。
老板娘送来甜点,是两碗酒酿圆子。白瓷碗,淡黄的汤,圆子小小的,浮在面上。这是当年那顿饭的结尾。
“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?”他问。
我摇摇头。
“十五年前的今天,在这里,我看着你低头吃酒酿圆子的样子,突然特别确定——就是这个人了。我想和你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,一直到老。”
我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圆子,热气氤氲中,看见他眼里的自己。这十五年,我们都变了模样,可有些东西从来没变。
离开时,老板娘送我们到门口:“常回来啊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。其实回不回来这里都不重要了,因为真正的“这里”,早就被我们带在了身边——在每天清晨他帮我挤好的牙膏里,在深夜留的那盏灯里,在每一个平凡却珍贵的日子里。
走在来时的梧桐树下,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。这次,谁也没有松开。
月光洒了一地,把我们的影子融在一起。我知道,很多年后,我们还会记得这个晚上——记得他如何把时光酿成蜜,如何让爱在柴米油盐中,开出一朵不谢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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