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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是些很细微的变化。他开始频繁地问：“今天去哪儿了？”“跟谁见面了？”“大概几点回来？”——这些问题本身没什么，情侣之间互相问问行程再正常不过。可渐渐地，我发现他不是随口一问。如果我说“跟朋友喝咖啡”，他会接着问：“哪个朋友？我认识吗？男的女的？”如果我说“去书店待会儿”，他会说：“哪个书店？我路过怎么没看见你？”
记得有个周六下午，我去看了一场电影。回来后他坐在沙发上，看似随意地翻着杂志：“电影好看吗？”
“还行吧，剧情有点老套。”
“你是一个人去的？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：“是啊。”
他放下杂志，眼睛看着别处：“可我打电话到影院，他们说那场电影取消了。”
空气突然凝固了。我愣在那里，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。后来才知道，他确实打电话去问了，但问的是错误的场次。当我解释清楚后，他笑了笑说“我就是开个玩笑”，可那个笑容很勉强。
从那天起，我开始留意手机。微信的提示音一响，他就会抬头看我；我接电话时，他能找出各种理由在附近徘徊；甚至我洗澡时，都能听见他在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。有次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两个小时，回来时看见他坐在黑暗里，没开灯。
“你去哪儿了？”他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“手机没电了，就在公司加了会儿班。”
“所有人都说你五点就走了。”
原来他打给了我三个同事。那一刻，我感到的不是愤怒，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。我要怎么解释，那天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，沿着河边从日落走到华灯初上？我需要那片刻的独处，就像需要空气一样。
最让我难过的是去年冬天。我妈生病住院，我赶回老家照顾了一周。那段时间他每天打十几个电话，开始时是关心，后来就变成了盘问：“真的在医院吗？”“护工叫什么？”“病房号是多少？”——他甚至提出要视频看看医院环境。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，看着视频里他怀疑的眼神，突然觉得我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。
我理解他的不安。他的前一段感情以背叛告终，那些伤痕显然还没有愈合。我曾试图安慰他，告诉他我和别人不一样，我会一直在这里。但无论我怎么保证，他似乎永远需要更多的证据。
直到那个雨夜，一切达到了顶点。
那天我加班到很晚，手机又没电了。雨下得很大，打不到车，我决定走回家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，我浑身湿透，又冷又饿。推开家门时，我看见他红着眼睛站在门口。
“你到底去哪儿了？”他的声音嘶哑，“我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，打电话给每个人，甚至去了派出所，他们说成年人失踪不到24小时不能立案。”
我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的人，看着他脸上真实的痛苦和焦虑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：他的追问从来不是不信任我，而是他内心恐惧的外在表现。他像个溺水的人，拼命想抓住什么，却不知道这样只会把想救他的人也拖入水中。
“我只是走回来的，”我轻声说，雨水从头发滴落到地板上，“手机没电了，打不到车。我很冷，可以让我先洗个热水澡吗？”
他没有再追问。那个晚上，我们第一次认真地谈了这些事。不是争吵，而是真正地交谈。我告诉他，当我感觉被监视、被审查时，心里有多难过；他也终于开口说起那些旧伤——他是如何发现前妻的谎言，如何从充满信任变成现在这样。
“我知道这样不对，”他说，声音很低，“但我控制不住自己。”
就是从那天起，事情开始慢慢改变。他同意去看心理医生，学习如何与自己的不安全感相处；而我学会了更主动地分享生活，不是出于被迫，而是出于爱。我不再把他的追问当作审讯，而是理解为他表达“我需要你”的另一种方式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那段时间虽然痛苦，却让我们更了解彼此。爱情里最难的，或许不是如何爱对方，而是如何接受对方爱你的方式——即使这种方式让你感到窒息。我们都在学习，学习在亲密中保持自我，在依赖中保持独立。
前几天，我要去外地出差三天。收拾行李时，他坐在床边看着我。
“会想我吗？”他问。
“当然会。”
他笑了笑，没再问其他问题。
那一刻，我知道我们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路。真正的信任不是不需要答案，而是即使没有答案，也依然选择相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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