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厨房的灯亮了又暗,等不到一起吃饭的人

    厨房的灯又闪了一下,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抖了抖,像一只疲惫的翅膀。我坐在餐桌前,看着对面空着的椅子,椅背上还搭着他那件灰色的毛衣。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七天没有回来吃晚饭了。

    其实从三个月前开始,他就渐渐回来得晚了。起初只是晚一两个小时,还会发个微信说“你们先吃”。后来变成八九点才进门,再后来,深夜才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。现在,连周末都见不到人影了。

    上周三,我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。切五花肉的时候,我还在想,他总说外面的红烧肉不如我做的入味,家里的肉炖得烂,入口即化。那天的肉我炖了整整两个小时,守着砂锅,看着汤汁从沸腾到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,满屋子都是酱香的味儿。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吃我做的红烧肉时,眼睛亮亮地说:“这味道,跟我妈做的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可是那天,红烧肉从热气腾腾等到冰凉,表面的油都凝成了一层白霜。我热了两次,最后还是倒进了垃圾桶。他凌晨一点才回来,说在公司加班,太累了,洗洗就睡了。我看着他的背影,想问他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——我们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。

    厨房这盏灯还是我们刚搬进来时一起选的。那会儿没钱装修新房,就租了这个老小区的一室一厅。他说虽然房子是租的,但灯要买个好的,“厨房亮堂,做饭的心情才好”。我们跑了好几家灯具市场,最后选了这盏最简单的吸顶灯,暖黄色的光,不刺眼,照在食物上显得特别有食欲。

    刚结婚那几年,他每天准时下班。我做饭,他就在旁边打下手,剥蒜、洗菜,说些单位里的趣事。厨房很小,两个人转身都会碰到,但那种拥挤是温暖的。有时我正在炒菜,他会从后面抱住我,下巴抵在我肩上,说“真香”。那时厨房的灯总是亮到很晚,因为我们吃完晚饭还会坐在厨房的小餐桌旁聊天,喝点茶,或者分一个苹果。

    灯第一次坏掉是三年前的冬天。那天他出差,我一个人在家,灯突然就灭了。我站在黑暗里,手足无措。给他打电话,他在另一个城市指导我找到电闸,告诉我怎么测试是不是灯管坏了。后来他自己换了灯管,说:“以后这种事等我回来做。”可是现在,灯又开始闪了,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。他太忙了,这种小事,似乎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前天晚上,我梦见我们刚结婚的时候。梦里是夏天,厨房的窗户开着,晚风吹动窗帘。我们挤在厨房里做凉面,他调酱汁我切黄瓜丝,收音机里放着老歌。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,厨房里静悄悄的,只有冰箱的嗡嗡声。

    昨天我整理衣柜,发现他很多衣服上都落了灰——那些他曾经常穿的居家服,现在都整齐地叠着,很久没动过了。倒是西装和衬衫经常换洗。衣橱像极了我们的生活,一半停留在过去,一半已经走向我触碰不到的远方。

    今天我又做了红烧肉,不过只做了一人份。切肉时不小心割到了手,血滴在砧板上。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,肉炖得很烂,入口即化,可不知为什么,味道就是不对。也许红烧肉这种东西,本来就是两个人吃才香。

    厨房的灯又暗了一下,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。我在想,是不是该换一盏新灯了。可是换了新的,等不到的人就会回来吗?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,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墙上。这个厨房见证过我们最温暖的时光,现在却只剩下我和一盏时明时暗的灯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可能又在加班,或者在应酬,或者只是不想回家。我不再像最初那样不停地发微信追问,也不再守着饭菜等到深夜。我开始学会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洗碗,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厨房说话。

    只是每次灯光闪烁的时候,我还是会想起他换灯管的那天下午。阳光从厨房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,他站在梯子上,我扶着梯子仰头看他。他说:“这灯够亮吧?能再用十年。”那时我们都相信,十年后,我们还会在这个厨房里,一起做饭,一起吃饭。

    灯终于不闪了,稳定地发出昏黄的光。我起身把凉了的饭菜倒掉,洗好碗筷,擦干净餐桌。也许明天该去买一盏新灯,也许不该。毕竟,有些等待,不是换一盏灯就能解决的。就像有些温暖,不是一个人就能守住的。

    窗外,别人家的厨房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。我关掉厨房的灯,黑暗中,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——是他回来了,在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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