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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户人家在城西一个新小区，姓陈，两口子带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。第一次去量房的时候，女主人特意跟我说：“师傅，我女儿特别喜欢光脚在地上跑，您一定帮我们把地暖装得好些。”就这一句话，让我觉得肩上沉甸甸的。
干我们这行十几年了，装过的地暖少说也有几百套。每套房子都不一样，每家都有每家的故事。但每次听到业主这样的嘱托，我还是会像第一次那样认真对待。
量完房第二天，我就开始琢磨他家的管路走向。这活儿看起来简单，其实门道多着呢。客厅面积大，管路要密一些；卫生间潮湿，温度要调高些；卧室要安静，分水器得放在合适的位置。我在图纸上画了又改，改了又画，就像在给自己家设计一样。
进场那天是个周一，我带着两个徒弟早早到了工地。房子里空荡荡的，水泥地还露着。小王问我：“师傅，咱从哪儿开始？”我说：“别急，先把每个房间再走一遍。”
这一走就是半个多小时。我让他们用手摸每一面墙，感受阳光照射的角度；用脚踩每一块地，听声音判断地面的平整度。小王笑着说：“师傅，您这比医生看病还仔细。”我也笑了：“地暖装下去就是十几年的事，现在仔细点，以后人家住着才舒服。”
开始铺保温板的时候，我特别较真。边边角角都要严丝合缝，一点缝隙都不能留。有徒弟觉得没必要：“师傅，反正都要回填，这点缝隙看不见的。”我摇摇头：“热气最会找缝隙钻，现在省事，以后人家得多烧多少燃气？”
铺反射膜那天，女主人来看过一次。她好奇地问为什么要铺这层亮闪闪的膜。我尽量简单地解释：“就像冬天穿羽绒服，这层膜就是把热气往房间里反射，不让它往下跑。”她恍然大悟的样子让我觉得，把这些专业知识讲明白也挺有意思。
最费神的是盘管。这一根根塑料管要在房间里绕出最合理的路线，既要保证热量均匀，又要避开将来要打钉子的地方。我在现场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趟，膝盖都酸了。有时候蹲在地上比划半天，就为了一个转弯的角度。这个弯转大了，水流不畅；转小了，容易积气。得刚刚好，就像做手艺活，要的就是那个分寸感。
盘管到儿童房的时候，我特意在窗户下面多盘了几圈。小姑娘的写字台就在那儿，冬天最容易冷。多这几圈管，她写作业时脚底下就能暖和些。虽然以后没人会扒开地面看，但我知道那里多了一份用心。
打压试验是最紧张的时刻。把水慢慢注入管道，压力表指针一点点上升。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表，生怕它往下掉。0.6兆帕，稳住了。小王说要等半个小时，我说不行，至少两个小时。这期间我哪儿也没去，就坐在压力表旁边守着。每一分钟都过得特别慢，直到两个小时后指针纹丝不动，我这心才算落地。
回填那天下着小雨，我特意嘱咐搅拌混凝土的师傅：“水少放点，标号高一点。”地暖管上这层保护层，就像给孩子穿外套，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。太厚了热气上不来，太薄了容易开裂。我在现场盯着他们一铲一铲地把混凝土铺平，每个角落都检查到位。
今天装温控器的时候，小姑娘放学回来，好奇地围着我转。我教她怎么调节温度，告诉她哪个按钮管哪个房间。她学得特别认真，小手在按键上轻轻按着，眼睛里都是期待。那一刻，我突然特别想我女儿。她在老家上初中，冬天写作业时总是脚冷。要是也能给她装一套地暖该多好。
收拾完工具，天已经黑了。我把所有垃圾打扫干净，工具一件件收进工具箱。最后检查了一遍温控器的设置，把使用说明整整齐齐放在茶几上。出门前，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即将温暖起来的家。
走在回家的路上，路灯已经亮了。虽然累，但心里是踏实的。这份工作让我明白，我们装的不仅仅是地暖，是一个冬天里可以光脚奔跑的家，是深夜归家时推开门感受到的温暖，是孩子写作业时不再冻手冻脚的日子。
明天还有另一家要开工。我想，我又会遇到另一家人，听到另一个关于温暖的故事。这份工作虽然普通，但能让一个个家庭过得更加舒适，我觉得值了。就像我师父当年说的：“咱们干安装的，装的是设备，传递的是温度。”这话，我到现在才真正懂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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