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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车里有女士的围巾

    那天早上我起晚了,慌慌张张钻进车里准备去上班。伸手开空调的时候,指尖突然触到了一样软软的东西——副驾驶座椅的缝隙里,躺着一条淡紫色的羊绒围巾。

    我捏着围巾的一角提起来,像提起一段被遗忘的时光。围巾很软,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。这味道太熟悉了,是妻子最爱用的那款香水。可她已经三个月没坐过我的车了。

    我们分居了。

    说来可笑,这条围巾应该就是三个月前那个晚上落下的。那天我们吵了最后一架,她围着这条新买的围巾跟我去吃那顿“最后的晚餐”。路上她一直望着窗外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的流苏。后来她在餐厅里哭了,眼泪滴在围巾上,深色的圆点慢慢晕开。回家路上她解下围巾攥在手里,下车时大概随手一放,就永远留在了这里。

    我把围巾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,开车上路。等红灯的时候,总会不自觉地看向右边,仿佛她还在那里,围着这条围巾,鼻尖冻得微红,呵着白气说:“冬天真的来了啊。”

    其实以前我从不注意这些细节。她有很多围巾,不同颜色,不同材质,塞满了衣柜的一个格子。冬天出门前,她总要站在镜子前试好几条,转头问我:“哪条好看?”我通常头也不抬:“都行。”她就会撇撇嘴,自己搭配半天。现在想来,我错过了太多她眼里的期待。

    第二天,我把围巾叠好放在了后排。可开车时总觉得少了什么,又从后视镜里看它一眼。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后座上,像一个温柔的注视。

    第三天,我鬼使神差地把围巾重新拿回前排,仔细叠好放在副驾驶座上。从那以后,这就成了习惯。每天上车第一件事,就是把围巾摆正。朋友坐我车时都会好奇:“这围巾谁的?怎么一直放这儿?”我笑笑:“她的,忘了拿走。”他们就不再问什么了。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的事。

    渐渐地,我开始对着围巾说话。

    堵车的时候,我会说:“今天又迟到了,老板肯定又要甩脸色。”下雨了,我说:“记得吗,咱们第一次约会也是这种雨天,你非要跟我挤一把伞。”听到好听的歌,我会把音量调大:“这是你最喜欢的那首。”

    它当然不会回答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但很奇怪,这样自言自语让我觉得不那么孤单。这条围巾成了我和过去唯一的联系,薄薄的,柔软的,却固执地横亘在生活里。

    上个月开车去我们常去的海边,两个小时车程,围巾就一直陪着我。到了地方,我把它搭在护栏上,对着大海坐了一下午。海风吹起来的时候,围巾的一角轻轻飘动,像在挥手。那天我想起很多事——她第一次坐我的车紧张得直拽安全带;她在车上吃冰淇淋不小心滴到裙子上急得快哭;她生病我连夜开车送她去医院,她裹着毯子还在发抖……

    所有这些记忆里,都有一条围巾。冬天是厚的,夏天是丝的,春天是轻薄的。她总是用围巾来搭配心情,来抵御风寒,来表达自己。而我从未真正懂得。

    昨天我收拾后备箱,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她的手套,也是紫色的,和那条围巾应该是一套。我拿着那只手套看了很久,皮质已经有些磨损,掌心位置有细微的褶皱,那是她握拳时留下的痕迹。

    我忽然明白,这条围巾之所以一直留在车里,不是因为忘了,而是我舍不得。它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,一个可以继续和她说话的借口。围巾上没有温度,没有回应,但它至少还在那里。就像那些已经结束却不肯放手的感情,我们总要抓住点什么,才能告诉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。

    昨晚我给她发了短信,说围巾还在我车上。她回:“扔了吧,旧了。”

    我没扔。今天它依然在副驾驶座上,叠得整整齐齐。我知道它旧了,知道上面的香味早已不是她身上的,知道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可那又怎样呢?有些东西存在的意义,就是提醒我们曾经怎样热烈地活过、爱过。

    车继续往前开,围巾静静地陪着我。也许某天我会把它收起来,也许不会。窗外又开始下雨了,我调高了空调温度,像从前她怕冷时我做的那样。这条淡紫色的、柔软的围巾,它什么都不说,却什么都记得。包括那个她落下的晚上,包括所有来不及珍惜的时光,包括一个男人学会在失去后如何思念。

    而生活,大概就是在这样的陪伴与缺憾中,缓缓向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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