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厨房在走廊尽头，旧热水器锈迹斑斑，底下放了个塑料盆接漏水。王阿姨说，这台老家伙陪了她十五年，儿子从小学到大学毕业，都是它烧的水洗澡。“上周开始滴滴答答漏水，我想着该换了。”
我检查了墙面和管线。这种老房子，水管走向复杂，墙体还是空心砖。王阿姨递来一杯凉白开，说起儿子在北京工作，今年春节可能不回来了。“他总说让我换个新的，怕我用旧的热水器不安全。”
拆旧机器花了些功夫。螺丝锈住了，只能用除锈剂慢慢浸润。王阿姨站在旁边看，忽然说：“这台热水器买的时候，孩子他爸还在。现在机器老了，人也走了。”她声音很轻，像在自言自语。我放慢手上的动作，听见扳手碰到管道的回响。
新热水器拆箱时，王阿姨伸手摸了摸不锈钢外壳：“现在的东西真亮堂。”她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，像是告别，又像期待。
安装最难的是打孔。空心砖吃不住力，稍不注意就会打裂。我换了小号钻头，先定位，再慢慢加力。王阿姨拿来旧报纸铺在地上，说怕弄脏地砖。其实我早就铺好了防尘布，但她这份细心让我心头一暖。
挂主机时需要有人搭把手。王阿姨抢着要来扶，我赶紧让她站远些：“这活儿重，您看着就行。”她不肯，非要帮忙递工具。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母亲，每次家里修东西，她也总在旁边守着，好像这样就能分担些什么。
接水管时发现接口不匹配。王阿姨看我翻找配件，轻声问：“是不是缺什么？要不我下楼去买？”其实我包里备着转接头，但她的体贴让我决定把活儿做得更细致些。每个接口都缠足生料带，阀门检查三遍，线路用扎带理得整整齐齐。
试机时热水来得很快。王阿姨伸手试水温，眼睛突然亮了：“真快啊！以前那台要等好久。”她在水龙头前站了许久，让热水流过指尖，像在触摸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收拾工具时，王阿姨从屋里拿出一个苹果非要塞给我。推辞不过，我接过放进口袋。她送我到门口，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。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——这份工作做了十几年，每次安装都不只是装一台机器，而是走进一个家的生活。
下楼时遇见邻居，随口夸了句：“又给谁家修东西呢？”我笑笑没说话。这份工作的好，只有自己知道。去年给一对年轻夫妻装热水器，女方怀孕七个月，说就想天天洗个热水澡；前个月给独居老人换机器，老人说子女装了监控看他，却半年没回家，“你们装热水器的，比孩子回得勤”。
回到车上，我把那个苹果放在副驾驶座上。夕阳斜照进来，苹果泛着暖光。这个画面我会记住很久——就像会记住王阿姨试水温时眼里的光，记住每台热水器背后，那些关于温暖的故事。
这份工作教会我，安装不只是拧螺丝、接管线，更是把一份踏实的热度，装进别人的生活里。而在这个过程中，我也被这些平凡人家的温情温暖着。就像此刻，虽然浑身汗湿，工具包沉甸甸的，但心里装着王阿姨那句“以后洗澡再也不担心了”，比什么都值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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