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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姨，我们是广电公司的，您家的机顶盒该升级了，不然明天就看不了电视啦！”
我妈一听就急了。她今年七十六，电视是她最重要的伴儿。每天早上雷打不动要看新闻，晚上追电视剧，要是看不了电视，她这一天都不知道怎么过。
“那、那怎么办啊？”她声音都发抖了。
对方说得有板有眼：“阿姨您别急，我们派人上门给您升级，只需要三百八十块钱，现金支付宝微信都行。我们现在就派师傅过去，半小时就到。”
挂了电话，我妈赶紧从抽屉里数出四百块钱，又特意多拿了二十，想着万一师傅辛苦，给人家买瓶水喝。她连午觉都不睡了，坐在客厅里等，时不时看看墙上的钟。
我当时在上班，对这些一无所知。要是知道，我肯定会拦着——哪有什么广电公司主动上门服务的？还非要当天下午就办？
大概四十分钟后，门铃响了。我妈小跑着去开门，门口站着个穿灰色工装的小伙子，戴着工牌，提着工具箱，看起来挺正规。
“阿姨，我是来升级机顶盒的。”
我妈赶紧让人进来，还给他倒了杯茶。小伙子摆摆手说不用，直接蹲在电视机前开始操作。他打开工具箱，里面各种线材、工具一应俱全。他先把原来的机顶盒拆下来，接上自己带来的一个设备，又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。
“阿姨，现在正在升级系统，需要十几分钟。”他指了指电视屏幕上滚动的进度条。
我妈在旁边看着，心里还感慨，现在服务真周到，都不用用户自己去营业厅了。
进度条走完，小伙子又把原来的机顶盒装回去，开了电视：“阿姨您看，现在清楚多了吧？”
说来也怪，经他这么一说，我妈真觉得画面清晰了不少——后来想想，可能就是心理作用。
“一共三百八，阿姨。”
我妈赶紧把钱递过去，连那二十块一起。小伙子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，开了张收据，留下个电话号码：“以后有问题打这个电话就行。”
他走后，我妈特别满意，觉得办了件大事。直到晚上我下班回家，她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起这事，我才觉得不对劲。
“妈，广电公司从来不会主动上门收费升级的！您是不是被骗了？”
她愣住了：“不可能啊，人家穿着工装，还有工牌...”
我立刻打电话给广电的官方客服，对方明确表示，最近根本没有推出任何需要付费的升级服务，更不会主动上门收费。
我妈坐在沙发上，眼神从疑惑慢慢变成了难过。她不是心疼那四百块钱，她是难过自己怎么就这么好骗。
“他说今天不升级明天就看不了电视了...我怕你们晚上回来没电视看...”她喃喃自语。
我心里一酸。是啊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看不了电视剧，而是怕我们回家后看不了新闻。
我按照那个小伙子留下的电话打过去，果然是空号。收据上的公章模糊不清，根本看不出是哪个单位的。
那天晚上，我妈没怎么看电视，早早地就回房间睡了。我知道她没睡着，她只是不想让我看见她难过。
这件事之后，我给我妈做了很多“防骗培训”。告诉她凡是涉及到钱的电话，一律挂掉；凡是上门服务的，必须先给子女打电话确认。她学得很认真，拿个小本子一条一条记下来。
可过了几天，我又听见她接到一个推销电话，对方说她的医保卡出了问题。这次她警惕多了：“我女儿说了，这种电话都是骗子！”说完就挂了。
她跑来向我汇报，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。我说妈你真棒，她笑得特别开心。
其实我知道，她不是学不会辨别骗局，她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。在她那个年代，人与人之间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？街坊邻居都是真心换真心。可现在，她这份善良反而成了容易被利用的弱点。
上周末回家，我看见她那个小本子上又多了几条：
“早上八点前、晚上九点后的陌生电话不接”
“说中奖了的都是假的”
“电视购物要先问女儿”
一条一条，工工整整。
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我们这个时代创造了那么多便捷的科技，却让老人活得如此小心翼翼；我们建起了高楼大厦，却让最简单的信任成了奢侈品。
现在每次回家，我都会多陪我妈看会儿电视。她还是爱追那些家庭剧，边看边评论。有时她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转头问我：“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来骗我升级机顶盒了吧？”
我说不会了，再也不会了。
其实我知道，骗局可能会换各种外衣卷土重来。但我更知道，我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她，多和她说说话。骗子利用的是老人的孤独和对新事物的不了解，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用陪伴把这份孤独填满。
那天下午，如果我在她身边，这个当可能就不会上。可惜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如果。
妈，往后余生，我陪你慢慢看电视。不管节目精不精彩，有你在身边，就是最好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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